日头攀过马头墙时,张家宅门前的青石阶已挤满乌泱泱的人群。
拄拐杖的老翁扶着背婴孩的妇人,扛锄头的汉子搀着白发阿婆,连平日里不着家的货郎都挑着担子挤在墙角。
当朱漆大门"吱呀"洞开时,千百道目光霎时凝在跨过门槛的一大一小两道身影上。
“仙长出来了!”
货郎的破锣嗓子刚喊出声,人群便如麦浪般伏倒。
这些人被张俊财欺压已久,只有人为她们做主,惩处张俊财和他身边的狗腿子们,她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。
张俊财依旧躺在石鼓下,可能已经死了,但没人理会他。
这会儿大家大院里的人都被赶了出来,抱成一团瑟缩在一边。
有十几个灰头土脸的跪在张俊财身边。
这十几人都是跟随张俊财欺压百姓的恶奴,被大家指认出来的。
开始他们还想跑。
但农人们有云祗当靠山,底气十足,又怎会容他们逃跑,更有纸人厉鬼兜底,张家大院里的人一个都跑不了。
因为云祗说过不能动用私刑,农人们不敢违逆,这会儿只等着云祗过来主持公道。
云祗还是把主动权交给了妹妹。
自己只在旁边辅佐。
云芽也不怯场,努力挺起小胸脯,摆出稳重的模样,听农人们说话。
农人们知道云祗不是凡人,又见他处处以云芽为先,便自动脑补了云芽可能是仙门掌门的女儿,天赋高,虽然小,但道行本事比云祗高,所以云祗才会这样。
她们不敢因为云芽年纪小就轻视,反而更加恭敬配合了。
也不敢乱说话,只让村长出来。
说是村长却也跟普通农人没什么区别。
身形干瘦,皮肤粗糙黝黑,背脊微微佝偻,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,身上穿的粗布衣裳,补丁叠着补丁,衣角破损,露出磨损的毛糙的布料。
裤腿上还沾着干涸的泥土,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草鞋。
紧张的说道:“小仙长在上,我们受这张家人欺凌几十年,求小仙长为我们做主啊。”
云芽看出他的紧张,走到他身边,洁净柔嫩的小手拍拍他沾着泥土的裤腿,安慰道:“别怕怕,芽芽会帮你们的。”
村长受宠若惊,都有些手足无措。
云芽看向跪在地上的十几个人,小脸蛋顿时就变的严肃了:“坏东西,你们是怎么干坏事的,一个一个自己说出来,不许撒谎,不然芽芽揍你们!”
童音软糯,但此刻却犹如惊雷,狠狠劈在那些恶奴心头。
有人当场吓得磕头如捣蒜,哭喊着求饶:“小的知错了!求小仙长开恩啊,我们也是被逼的,姓张的不做人,我们不敢不听啊……”
他旁边的人也连连附和,哭的涕泗横流,不知道的还以为受了多大冤屈。
周围的农人见状早就急的满脸涨红,怒火中烧。
“呸!”一个老汉再也忍不住,猛地站出来,对着恶奴狠狠啐了一口,眼中满是愤怒和悲愤,“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,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,如今倒好,倒打一耙,说
是被逼的?!张俊财再凶恶,可他一人有几只手?要不是你们狐假虎威,助纣为虐,咱们村子至于落到今天这地步吗?!”
他目光通红,双手攥紧,激动地指着那几个恶奴:“仙长,就是他们!他们当初抢了我家的地,把我一家老小赶到荒坡上,害得我那小孙子活活饿死!那还是个刚会走路的孩子啊!我要是再年轻几岁,早就拿锄头跟他们拼了!”
“仙长!”又有农人“扑通”一声跪下,眼泪流进了布满皱纹的沟壑里,“求仙长为我们这些受苦的百姓做主啊!这些恶奴就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,他们说被逼,可是谁逼他们折磨咱们?谁逼他们趁夜抢粮、烧房?他们抢了我们的地,霸了我们的女儿,哪个不是他们自己争先恐后去做的?!仙长若信了他们的鬼话,咱们这些苦命人就算死了,魂都没处哭去啊!”
其他农人也纷纷怒声指认。
“仙长,不能信他们!他们就是在狡辩!”
“当初他们欺负我们的时候,可一点儿没犹豫啊!”
“请仙长做主,替我们讨个公道啊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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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时之间,群情激奋,云芽人小,软糯童音也小,她安慰的话被淹没了。
一直站在后面的云祇皱眉,扬声道:“安静!”
他的声音清冷淡漠,扫过来时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量,喧闹声顿时一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