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岂非重蹈覆辙?”
“我非谓仁义道德无用,更非鼓吹放纵人欲!孤所忧者,在于程朱之学立意过高,悬置虚空,不接地气!它只描绘了终点之圣贤境界,却未铺设凡人可走的阶梯!它只知破,也就是灭人欲,却不知如何立,如何引导规范人欲,荀卿之学,正视现实!其言人性本恶,非谓人性无可救药,而是承认人天生有欲求、有弱点!此乃洞察世情之真谛!故其不尚空谈灭欲,而重化性起伪以礼法规范之,以教化引导之,以制度约束之!”
“荀子重礼!此礼非仅虚文缛节,乃度量分界、养欲给求、明分使群之实学!它承认人有欲求,养人之欲,给人之求,但强调需有度,使欲必不穷乎物,物必不屈于欲,并通过礼法确立秩序,明分,使人各安其位,各得其所,使群,此乃立足现实人性,构建可行秩序的务实之道;荀子言法后王!非是背弃道统,而是强调察当世之弊,因时损益,取其切实可行之法度!岂能事事泥古不化?当今陛下驱除蒙元、肃清吏治、编定《大明律》,哪一件是照搬三代古法?皆是审时度势,以实效为依归!此正合荀学法后王之精髓!”
方孝孺神情显得慌乱。
朱允熥的这一番,让他感到绝望,因为程朱理学的神圣性被彻底瓦解了。
而理学所依据的黄金时代,也彻底成为了虚构性。
甚至。
朱允熥引用古史,指出了程朱理学指导实践的失败案例。
他整个人显得萎靡不振。
这一辈子。
他就是为程朱理学所活的。
这是他的精神信仰。
可此时此刻,却坍塌了。
本来他来到这观星书院,这次来就是想再度打击一下荀学弟子的。
没想到遇到了朱允熥。
而他以为,就算是遇到了朱允熥,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。
对方若是不以皇孙的威势压他,和他堂堂正正辩经的话,自己不会败的。
可没想到。
他竟然败的如此之惨。
甚至自己引以为傲的程朱理学思想,彻底化为了虚无。
这。
这怎么可能?
这一刻,方孝孺的认知根基,仿佛都彻底崩裂了。
他所认同的性善论,开始出现了动摇。
因为朱允熥所描绘的洪武二十五年现实图景,也就是功臣跋扈、胥吏贪墨、小民逾矩,这些事件全部都是真实的,而他方孝孺目前还没有踏入到官场中,其实就算是是一个百姓,因此在民间他能看的更清楚。
这一切的一切,是如此鲜活而无可辩驳。
他方孝孺一生以人性本善、天理具足为信念基石,坚信通过教化能复归本然。
然而。
此刻。
这基石在血淋淋的现实对比下,显得苍白而脆弱。
方孝孺不禁开始怀疑。
朱熹所言的气禀人欲之蔽,是否真的只是遮蔽?
那幽暗的、趋利避害的、甚至残忍的本能,是否本就是人性中更顽固、更普遍的存在?
荀子人性本恶的论断,第一次像冰冷的毒蛇,钻入他曾经无比纯净的信念缝隙。?k!e~k`a+n/s\h?u~.·c¢o`m?
甚至说,程朱理学这番思想,在他心灵中已经开始出现了的幻灭。
朱允熥这一番话,太厉害了。
其言语中,对理学士子空谈心性、伪善横行、临事无能的指控,像一把把盐撒在方孝孺内心最痛的伤口上。
他一生以程朱理学为最高追求,以圣贤境界为毕生目标。
但此刻,他无法否认,自己门下,朝堂之上,确实充斥着朱允熥描述的那类人。
他毕生宣扬的格致诚正,在复杂的现实和汹涌的人欲面前,似乎真的成了一条难以企及、甚至滋生虚伪的空中悬梯。
“难道,我毕生所求,竟是一条死路?一条培养伪君子和空谈家的歧途?”
这个念头的出现,让方孝孺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,他仿佛被一种窒息的感觉,而活生生的撕裂。
他忍不住伸出来手,大把大把的抓着自己的头发。
想让自己冷静下来。
可就算是这样。
他也做不到。
他的心,此时此刻已经乱了。
对于方孝孺而言,更加重要的,就是朱允熥所罢黜的‘存天理,灭人欲’的荒谬感,朱允熥那句以圣贤之尺,量凡俗之躯,强人所难,终成空谈,如同魔咒般在方孝孺脑中回荡。
他开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