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循着那些风言风语,在最近一座小镇喝过了两大碗烈酒便热血上头,刚好觉得那场大雨古怪,便火速前来斩妖。
淫祠山神亲自涂抹油膏的火把,白鹿道人藏有铜钱鬼物的油纸伞俱是不起眼却很心思的物件。一个帮此地名义上的主人——淫祠山神近距离查看古宅内部气机,一个帮白鹿道人布置机关,找机会现身,由内而外毁去古宅那些用来抵御外敌的手段。比如那些残败不堪的神诰宗青词符文、残留有一缕道家正宗气韵的影壁,这些手法,帮着风雨飘摇的古宅挡下了多次阴险袭击。
结盟三方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,不过这才正常,若非如此,在弱肉强食的山野修行,恐怕早就身死道消,沦为其他凶狠修士的垫脚石了。
与世无争的练气士有没有当然有,比如这栋古宅的男女主人和老妪。主仆三人百年以来深居简出,下场便是当下这凄惨境地了。
不愿节外生枝,楚书生选择主动退让一步,微笑道:“陈公子,你我其实并无仇怨,何必生死相见只要陈公子今夜愿意退出古宅,将来只要路过古榆国,我楚某人一定以美酒款待公子,便是公子想要去古榆国皇宫大殿屋脊之上饮酒也使得。”
说实话,楚书生虽是来历不正的精魅出身,但是修出人身之后,不知经历了什么,气态不俗,卓尔不群,简直比起钟鸣鼎食的豪门俊彦还要有富贵气。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,想来定然是有其独到机缘,才能有今天的风度雅量。
陈平安终于开口说话,问道:“听说古榆国皇帝姓楚,你也姓楚,你们有关系”
楚书生犹豫了一下,似乎是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,点头微笑道:“关系有一些,但不是血缘关系。总之,我们相互依附,同时相互提防,比较复杂,一言难尽。”
“楚”字,上“林”下“疋”,“疋”字可作“足”字解,双木为林,树下有足,楚书生以此作为自己的姓氏,不言而喻,多半是古树成精。只不过陈平安之读书识字如今还是停留在“粗通文墨、偶有会意”的程度,远远没有达到能够准确“解”字的精深地步。
陈平安打量了一下楚书生身上那副铠甲,打定主意,先不动用十五,刚好借此机会试试自己的拳法斤两,好确定三境修为的深浅,便又问道:“你是练气士第几境”
楚书生笑道:“第五境而已。”
这当然是自谦之词。只差一步就是中五境的神仙,怎么可能只是“而已”要知道,在那些“宗”字头的仙家豪阀,中五境修士一样是身份极其金贵的存在,不是地位清贵的长老供奉,就是职掌一方实权的执事。宗门尚且如此,更不用说古榆国、彩衣国这些好似弹丸之地的小国了。
但是楚书生略带自得之意的谦虚在一根筋的陈平安听来,那就是货真价实的“而已”了。这就是张山嘴里的第五境“大妖”陈平安手腕轻轻扭转,咧嘴一笑。嫁衣女鬼楚夫人打不过,眼前这个穿着乌龟壳的家伙还真可以拿来练练手,能够打死是最好,打不死自己也不亏,毕竟还有飞剑傍身,而且不是一把,是两把!
楚书生无奈道:“为何还要打”
陈平安给了个直白无误的答案:“不打过你,我朋友和那个刀客会很危险。”
楚书生眼神阴森起来。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,更何况是他这么个见惯了人间荣华的强势地头蛇:“少年郎,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喽我可是明明白白告诉你,古宅外头还有两个人虎视眈眈,你当真要掺和进来真当我怕了你”
陈平安的答复让他越发火冒三丈:“你怕不怕我,跟我打不打你,没关系。”
双方各有各的坚持,既然谈不拢,就只能见真章了。楚书生伸出一根手指,敲了敲熠熠生辉的胸前护心镜:“你的拳头不是很硬吗,来,尽管朝这里打,这副价值三千文雪钱的珍稀甲丸是古榆国皇家的地字号库藏。姓陈的,打碎了算你本事!”
陈平安哪里会跟他客气,脚尖一点,地砖竟是瞬间碎裂,足可见前冲势头之迅猛。
古话说“树挪死人挪活”,不是没有道理的。真身为树精的楚书生虽然是五境练气士,体魄不弱,但确实不精通辗转腾挪和近身厮杀,这才了巨大代价攫取甲丸,当作关键时刻的保命符。此刻他聚气凝神,好整以暇地迎接陈平安出拳。
一拳过后,势大力沉,以至于护心镜凹陷寸余,楚书生整个人倒飞出去,撞在古宅最外边的院墙之上。但是这次他再无半点狼狈姿态,倒是背后的墙体轰然碎裂,露出惊世骇俗的一幕瘆人场景——墙内不是砖石,而是纠缠盘踞的树根,正在缓缓蠕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