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个徵音。
阿雪听见调子,破涕为笑:“小高又在胡来了,明日定要罚他抄十遍《乐记》。”
说着就要起身,腕间银铃轻响,却被我握得更紧。
她讶然回头,眼中映着两个晃动的月亮,一个在天上,一个在我即将溃堤的泪里。
我想告诉她,莫要再练秦宫礼节,莫要再藏那柄袖中匕首,莫要在我刺秦失败后,孤身犯险潜入咸阳宫。
可话到嘴边,却变成对她裙摆水痕的询问:“可是从上游来?水冷么?”
她笑着摇头,说见我迟迟未归,便沿着易水寻来,不想沾了半身水。
那笑容太像当年,让我喉间又泛起血腥气——原来最痛的不是刺秦的剑,是明知结局却要亲手将她推向深渊的无力。
芦苇在夜风中沙沙作响,像极了前世她倒在我怀里时,衣料摩擦的细碎声响。
我松开她的手,却在她转身时,看见自己掌心的细沙,混着几星芦苇绒毛,像极了她临终前,我从她发间摘下的那朵芦花。
此刻的易水滩如此宁静,月光明亮如霜,却照不亮前路的荆棘——我知道三日后,高渐离会在易水畔击筑,我会和着节拍唱“风萧萧兮易水寒”,而阿雪会在送行的人群里,笑着看我踏上不归路。
她不知道,这一笑,便是永别。
而我知道,却只能将指尖的细沙揉进掌心,任那抹刺痛提醒自己:有些劫,是用三生三世的芦花,也渡不过的易水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