波仔从嘴里喷吐出的,是带着冰碴子般寒气、断断续续的呓语。-m¢a-n′k?a.n?s?h-u^.`c/o,m′这些碎片化的信息,像零星的拼图,一块块嵌入了我脑中的疑团。虽然此刻这小子还在筛糠似的打哆嗦,眼神像溺水后刚捞起来般涣散,离彻底的清醒还隔着好几道坎,但至少有一个关键的结,被这些信息撬开了口子,答案,已清晰得如同水底的石头。
起先,我嗅到的是死玉那股霉烂阴冷的味儿,怀疑是一场游魂借着玉胎兴风作浪,才缠上了小玲。可朱砂涂抹上去,它愣是不沾一丝邪秽气——不是死玉作祟。线索一转,又指向后山那片小玲常去玩耍的荒坡,村里人嗑着瓜子说那儿刚添了新坟。再加上赵家园子那个被自家人逼婚,走投无路投了门头塘的苦命女娃的惨事……这些原本孤立散落的点,被波仔刚才经历的那趟“入镜鉴灵”强行拽出来的信息一穿,刹那间,连点成线,拧成了一股能说圆通的索链!
床上,被麻绳捆得像个待宰粽子的小玲,正以一种非人的力道向上昂着头颅。那双原本空洞失焦的眼睛,此刻像淬了毒的针尖,死死地、怨毒地钉在我身上。那眼神,不像是懵懂未知,倒像是一个藏着天大秘密被当众扒光了的人,所有的惊恐、愤怒、不甘和被窥破底细的暴戾,都从那深不见底的黑眼仁里喷射出来,灼得人皮肤发紧。
“廷哥,”大头那低沉的嗓音响起,带着几分凝重,“这丫头……眼神不对了。”他眯着眼,仔细打量着小玲,“刚才是空,像个木头娃娃,现在呢,是邪,那眼珠子像活过来了,里头的东西……”他咂摸了一下嘴,“看着瘆人归瘓人,可不再是死水一潭了。”
我顺着他目光扫过小玲那张扭曲变形的脸。确实,那双怨毒的眼虽可怖,却有了“生气”——一种属于怨灵的、暴戾的“生机”。更诡异的是,她的表情像是被看不见的手在脸上使劲揉捏,忽而龇开一嘴白牙,喉咙口那几根青筋像蚯蚓一样鼓胀弹动;忽而又拼命摇甩着头颅,发出“嗬——嗬——”的漏气声,嘴唇向外翻卷,舌头僵硬地抵着齿缝,活脱脱一条被人拔去了信子、只能徒劳鼓动空腔的毒蛇!这场面诡异得让人脊梁沟阵阵发寒。
我点了点头,算是认可大头的判断。视线随即又落到旁边那只惊魂未定的“落汤鸡”身上——波仔。这小子脸色煞白,像在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捞出来,嘴唇还在无意识地哆嗦着,胸膛剧烈起伏,每一次吸气都深得像要把周围空气吸干,喉咙里发出风箱拉扯般的呼哧声。看着他那副魂飞天外的样子,我心里那点小愧疚,也被一种又好气又好笑的感觉冲淡了不少。
“啧啧,”我不由得摇着头,半是调侃半是喟叹,“真是个旱鸭子掉进了枉死城——好死不死踩了这泡臭狗屎,还硬是让他歪打正着闻着味儿了!”大头知道,波仔是有名的“秤砣体质”——见了水就腿软。小时候去河边洗澡,他永远只敢在浅浅的、刚没过膝盖的水窝子里狗刨两下,水深过腰他就杵在那儿打死也不敢往前挪半步。·完\本*神^站\ ,免′费~阅,读′就这么个怕水怕得要命的主儿,偏偏在“入镜鉴灵”这通灵法子里,被硬塞进了一个水鬼的记忆。生生体验了一遭在水底下呛水窒息的酷刑!这算哪门子事儿?简直就是给他圆了个荒唐的“海底两万里”潜水噩梦!
大头看着波仔那痛苦扭曲的脸,眉头拧成个疙瘩,显然不太理解这“镜中通灵”的玄乎劲儿:“廷哥,他这样子……不像装的啊?真跟刚从塘子里捞起来似的,你看他喘的那口气,那表情,活脱脱就是真让人按在水里闷过一场!”
大头是做白事的道场师傅,跟着他师傅在灵堂法事里摸爬滚打十多年,耳濡目染懂些门道。但他那些东西,搁在玄门行当里,也就是个入门扫盲班的水平。眼前波仔被“入镜鉴灵”强拽进魂魄意识层面,与亡魂产生通感,这其中的水深火热、凶险莫测,他自然琢磨不透。可眼下真不是掰开揉碎讲玄学课的时候——波仔已经被附身在小玲身上那女鬼一声凄厉的“尖啸”生生从水底拉回了现实人间!我心里那条拼合起来的因果链,虽然借着波仔嘴里挤出来的碎片信息,已然勾勒出了大致的轮廓,但要把这轮廓描实、钉死,非得让刚和那水鬼姑娘“魂牵梦绕”过一遍的波仔,把他接收到的、感受到的、看到的,原原本本地捋顺了吐出来不可!
一分多钟在近乎凝滞的空气中艰难爬过。波仔粗重的喘息声终于像破风箱修整好,渐渐地平缓下来。胸口剧烈的起伏也微弱了,只是脸色依旧青白,眼神里还残留着溺水者的惊恐余波。这时,我才极其轻微、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,低声唤他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