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二那年,我家发生了不少大事,对我的生活状态甚至生活轨迹都有着莫大的影响。
我爹因为积劳成疾,生了场大病,几次大手术后,命虽然保下了,但他的精气神明显大不如前。更要命的是,由于我爹住院的几个月期间没怎么打理生意上的事,被竞争对手趁火打劫落井下石,再加上内鬼明里暗里使坏,让公司管理问题集中爆发,还有供应商合伙为难,出货渠道处处受阻,等等种种,活生生让一个明星企业因资金链断裂最终破了产,此事还上了市报头条。这让本就体弱的老爹差点没再倒下,感觉一下老了二十来岁,短短几天头发白了大半。
资产清算时,车和别墅被法拍。我们被迫搬回乡下老宅。不幸中的万幸,我们最终没有背上天价债务,分到我们家也就一百多万。当时锦衣玉食的我并没有觉得这数目很大,因为身在贵族学校,一身行头,穿的玩的用的就得几个W,跟同学讨论的话题都是一个小目标打底。可没过多久我便真切体会到,这区区一百多万,对我来说已经是天价。
由富二代变成负二代,我的生活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我转学了,转到了镇上的高中。新的环境让我特别不适应,听着同学们私下针对我的议论,想死的心都有,我开始变得叛逆,开始抽烟,开始找茬跟人打架,成绩更不用说,之前最少能考五百二,现在二百五都考不到。我妈一次次地被找过来赔罪,但我就是死不悔改。
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挨揍就这样发生了,那是我将一个说我穷清高的同学眼睛给打出血那次,照例老妈被叫了过来,她又一次放低姿态拉着我给对方道歉,然后赔了医药费,做了最后保证,再有下一次,接受劝退。然后我便被她拉着往家走,一路无话。压抑了一路的老妈在我进院门后终于彻底爆发了,她一边哭一边打,我爷跟奶还有我爸都没拉开,铁锹把儿都干折了。我也只是哭喊,并未求饶。
那晚是我妈搂着我睡的,我一动不动背对着她默默掉眼泪,还记得她哭着说,“对不起孩子,妈没用,不该把气都撒在你身上,你也不容易,是妈没用”。感受到她因强忍着又想大哭一场而不停颤抖的身子,我突然一点也不恨她了,我终于明白,原来她也处在崩溃边缘,她的处境并不比我好哪去。我转过身,给她擦了眼泪,然后紧紧抱住了她。她也再没忍住,大声哭了出来,那种撕心裂肺,是我从未感受过的。
我爹养了两个多月就出门走动了,那时候公司破产的风头也差不多过去了。为了能改变现状,我爹几乎见了他关系网中的所有人,可是墙倒众人推,因利益搭上的人能有几个靠谱的。不过还真有两个跟我爹一块起家时的伯伯念了旧情,把私下借我爹的钱给还了,加一起二十多万吧。虽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,但我们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激。
拿到钱我爹第一时间就将借村民和亲戚的那部分给还了,额外每家还还了礼,虽一共也没有多少,但却是一种态度。之后我们便搬到了镇上,租了套很便宜的民房。我爹在街上支了个摊儿,卖起了煎饼果子。我妈也去了镇上的小作坊踩起了缝纫机,不用惊讶,这其实算他们的老本行。
看到这里有些人会有疑惑,为什么没有写到老妈娘家人,毕竟这正是需要帮助的时候,多少也要意思一下的。我也很想写的,可惜真没有,不是没有帮助,是没有人。长话短说,我妈是单亲家庭,外公在文革中丧生后,她们的生活就一直很难。好容易熬出了头,外公才被平反,外婆又病逝了。在我妈最伤心痛苦的时候,遇到了最落魄的老爹。两人一路磕磕绊绊走到现在真的很不容易,苦了小半辈子,好日子来了没多久又走了,再强大的人也会消沉一段时间。现在看似平静的他们其实内心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重建。
看到他们忙碌且日渐消瘦的身影,我突然意识到,我该长大了。曾经大公司的老板,曾经身家过亿的贵妇,大起大落之后,面对生活依然倔强地活着。现在的他们再没有别的身份与光环,只是最底层的大众,是我的爹跟妈。我不能再任性了,这个家也有我一份,既能同甘便可共苦。
就在觉醒的那天我偷偷跟班主任请了病假,带着一堆东西去了趟市中心。傍晚时分我回到了家,将两万多块钱现金塞给了老妈,老妈当时有点没反应过来,看得我毛毛的,得亏老爹不在家,不然更毛了个毛了。
在老妈的质问之下,我如实交代,我说把我用不到的都卖了。都有啥?“我妈突然紧张起来,眼睛瞪得更大了。随身听,mp3,笔记本,手机,游戏机,还有杂七杂八的东西。”我越说声音越低。“有怀表没?”她突然凑得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