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暄娘娘低声道：“风巽天城的护城结界，应该快坚持不住了，继续下去，明天应该便能够攻破结界，破城而入。”

季毅讶道：“这么快的吗？”看向紫暄娘娘，见她身为道真境的高手，却也是面容憔悴，于是道：“全靠了夫人帮忙，若不是有夫人你在，恐怕绝没有这般顺利。”

他有些自责，道：“我却将这些事情，全都交给了夫人你。”

过往他虽然也将紫暄娘娘称作“夫人”，但这是尊称、敬称。

此刻想到自己在这里如此悠闲，却将所有的重责都推给她，颇有些过意不去。

于是语声温柔，充满关切，倒似她真是他的妻子一般。

紫暄娘娘缓缓摇头：“我做的也只能是这些事情，相比之下，其实你这个‘魔君’的压力更大。”

她轻叹一声，道：“其实我也知晓，做出攻打风巽天城的决定并不容易，整个风巽天城里不知多少人的生死，全在你一念之间。我也不希望这所有的责任，全都压在你一人身上。

“但事实就是，明日过后，在天下人以及后来人的眼中，整个风巽天城的灾难，都会被算在‘玄黄魔君’一人头上。明明这是所有人共同的决定，明明连你也只是被推着走，但在今后，不管其他人拿到了多少好处，所有的残暴都只会归于你一人……唉！”

她就是因为想通了这一点，这几日里，虽全力相助，心中却颇为难受。

在丹青史册之上，只会记载暴君的残暴，而无人会去在意，那推着“暴君”一路前行的众人。

而在明日过后，他将成为最残酷的暴君，所有的血债都算在“玄黄魔君”一人身上。

不管他这些日子里，拯救了多少人，不管他以后会给西南天野之下的众多生灵，带来怎样的太平。

所有人都不会忘记，那溢满风巽天城的血水！更重要的是，明明是全体所为，但在这场狂欢结束之后，所有的责任都会归结在他一人身上。

看着她那黯然的神情，季毅一阵错愕……原来她是这样想的么？

她竟是在为他即将受到的不公平而难过，这却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事。

这女人也实在太善良了吧？

紫暄娘娘所以为的他，是在默默的背负着所有的责任，负重前行！

实际上的他，就是给这个大油锅点上一把火，然后就在旁边看着，你们自己烧去吧。

反正这“玄黄魔君”的身份是假的，骂我的人多，我就撒手不干，事情闹得太大难以收手，我也撒手不干。

整个局面要是失控，我更是拍拍屁股就走，继续去做我的女修剑派掌门人！

平心而论，这几日里，他在这里带着两只小狐女饮酒作乐，也是这种心态。

他当然知道，玄魔军已经开始陷入了某种疯狂，他也知道，单单只是到处抓来的壮丁，都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，他管不了，也没手段去管。

于是像把脑袋埋进沙子里的鸵鸟……只要我没看到，就不关我的事！

这是乱世，他已经拯救了许多人，他没有办法面面俱到。

他不得不做出一些决定，然后想着，最多就是整个事情结束后，“玄黄魔君”是谁？我不知道啊？

在自己看来，“玄黄魔君”只是一个虚拟人物，既然是虚拟人物还要什么底线？

只要他足够无底线，就一身轻松！

而在紫暄娘娘看来，却是他背负着莫大的责任，承担着史书必将赋予的、无止境的唾骂，背负着山一般的重担，来替这片土地谋取未来。

季毅自己全无压力，却不经意间，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压力！

季毅此人，有一个很不好的地方，那就是……他见不得别人对他好！

季毅有侠心，他也愿意拯救苍生，但说到底，他并不觉得自己亏欠苍生什么。

力所能及就救，力有不逮，他也绝不愿去做那种自我牺牲的烈士。

他在这里，已经保护了许多人，孟州城全城的百姓都是他救下的，玄魔军固然也有许多不好的地方，但却串联十多州，以最快的速度，强行抹消了各处的战乱，诛妖除暴，活民无数。

如果他能够打下风巽天城，就有把握给整个西南天野带来更长时间的和平，但如果做不到他也没办法。

他不觉得自己欠谁的，所以他毫无压力。

但是眼看着，紫暄娘娘因为他即将遭遇的不公平而心痛，因为他“背负”着的重大责任而难过，在内心